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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犧牲&政委&戰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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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犧牲

管平波的機械制作計劃裏, 排在首位的不是用於鹽井, 而是用於寨門。羊頭寨沿河而建, 土墻與河堤連城一體, 只餘寨門口前有一小塊空地, 便於暫時安置貨物。管平波稍做了修改, 比著寨門的寬度,做了個遠高於土墻的門, 用絞盤放下正好變成了橋。白日裏做橋,便於阿顏朵他們出門打獵與婦女們去寨子旁邊的土地裏勞作,夜裏吊回來, 成為防禦的大門。

土匪也未必都是土包子。尤其是李德元這類半水匪,行走江湖時亦見識過城門。管平波的招式是古代城防用爛了的東西,區別在於有些地方傻傻的用絞盤, 而管平波則是搞出個滑輪組, 保證做到陸觀頤與紫鵑兩個弱女子聯手能順利操作。

李德元站在河對岸, 暗讚了句新來的有幾把刷子。八月初的水還不算冷。土匪們脫了衣裳,悄悄的下水游到對岸。哪知才踏上岸邊的土地, 犬聲大作!老虎營防禦最薄弱之處便是寨門,管平波索性把狗窩給挪到了土墻上, 稍有動靜, 立刻能驚醒值夜的人。

今夜輪值的是二隊的楊欣與魏迎春, 銅鑼被連敲三下,以示敵襲。楊槐猛的睜開眼,和衣而臥的他來不及穿鞋, 帶著人赤腳往土墻上狂奔。土墻內有階梯可輕易上墻頭,楊槐帶著兄弟們各就各位,在土墻上的幾個防衛點依次排開,端起了弓弩,瞄準來人。

金竹寨以打獵為生,能攝取大量的維生素A,一個夜盲的都沒有,反而因常年夜間捕獵,夜視能力絕佳。瞭望塔與墻頭的火把點亮,借著這點光,箭矢咻咻射出,隨即便聽到了慘叫。

十來天的動物肝臟補充,夜盲癥的治愈未見奇效,老虎營依舊半數完全不能視物!管平波調集勉強能看見的人,組成兩個小三才陣,在門前列隊。第一波襲擊是弓弩,土匪若能扛過,才是寨門。

守城從來不是苦守,不出城迎敵,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,再不得安寧。然而老虎營在夜裏的劣勢太明顯,管平波只能寄希望於新編的弓弩隊能派上用場。

懷孕五個月,小腹有了明顯的隆起。但管平波依舊靈巧的爬上了瞭望塔,居高臨下的指揮戰鬥。石竹盛產可長至十幾米的毛竹,而河堤加上土墻的高度不過四米。狼狗們在土墻上來回奔跑,攻擊著試圖順著竹竿往上的人。可狼狗畢竟只是動物,獵戶是他們的天敵。面對竹竿上持著梨花槍的人類,只能做到騷擾。

真正的戰場靠的始終是人。土墻頻頻豎起竹竿,管平波想到寨中的一群夜盲與婦孺,還是被逼的打開了寨門。對於正規軍而言,單個亂竄的土匪比一群土匪難對付的多。有節奏的鼓聲響起,石牛沖的人臉色劇變,對李德元與劉癩子嚷道:“是縣令的小老婆!!這是她的鼓!我上回聽過她的鼓聲!就是這麽敲的!”

李德元與劉癩子對望一眼,彼此臉上都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。

隨著寨門緩緩放下,寨內發出了一聲整齊的大喊:“虎!!”

“虎”字曾作為戚家軍的應答之聲。比起“是”更顯氣勢,比“殺”,更顯莊嚴,又正合老虎營之名,深受老虎營的認可。寂靜的夜裏,任何動靜都尤其明顯。爬上岸的李德元分明聽見一個女人幹脆利落的聲音:“出擊!”

“砰!砰!砰!”鼓聲再次響起,連同城墻上的弓手們,也默契的大喊:“虎!”

渾厚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,氣勢非凡。李德元無法判斷管平波到底有多少人,然而人家已經打開寨門,沒有不沖擊的道理。管平波害怕零落的土匪,單獨爬墻的土匪也承受著巨大的心裏壓力。集合的喊聲此起彼伏,苗人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,是漢人不曾具備的優勢。

兩個小三才陣踩著鼓點,向外殺去。不一時,短兵相接!這是鴛鴦陣第二次直面敵人。盾牌手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土匪的逼人的力量。抄了百戶所的土匪們鳥槍換炮,劣質的刀換成了軍中常備的良品刀。一刀下去,約五公分厚的盾牌險些砍穿。

石茂勳的狼筅再次被砍斷。狼筅的防禦只有三步,三步至跟前,砍刀挾風而至!刀鋒泛著寒光,近在咫尺!千鈞一發間,叮的一聲,砍刀與梨花槍擦出了火花!石茂勳冷汗層層,再一次瀕臨死亡,恐懼似只無形的大手,死死捏住他的肺部,無法呼吸!

土匪亦打的不輕松,頭上箭羽亂飛,阿顏朵弓弩的準頭奇好!她能做金竹寨殘部的主心骨,不僅僅因為她是寨主的女兒。她擅於辨別方向尋找水源,擅於跟蹤動物的行跡,更擅於遠程攻擊。金竹寨逃出的那天,就是她帶領族人在叢林中生存。落入羊頭寨,純粹屬於少不更事,受人蒙蔽。想起活活累死在鹽井裏的族人、被羊頭寨主虐殺的族人,愛哭的她滿臉的淚,卻異常冷靜的放出根根箭羽。敵人每一聲慘叫,都能引發她極致的覆仇的快感。仇恨在眼中閃爍,要把你們全都殺掉、風幹、剁碎餵狗,以祭族人的在天之靈!

鮮血在寨門飛濺,小三才陣面對三倍於己的敵人,即將崩潰。譚元洲臉色發僵,抓著管平波手腕的手都在輕輕顫抖:“走!我們先撤。”

管平波道:“主將撤離,立刻潰敗。你速去點燃全部庫存的火把,組織留守人員第二輪進攻!”

譚元洲斷然拒絕:“主將身旁不能無人保護。”

管平波道:“不需要。”

“你休逞強!如今不比以往……”

話音未落,管平波輕蔑一笑:“手下敗將,何以言勇。”

譚元洲登時一噎。

管平波冷酷的道:“軍令如山,違令者斬!”

譚元洲只得低聲應了句是,爬下瞭望塔,稍停,往上看了一眼,往後奔去。

更多的火把燃起,羊頭寨的婦孺們被迫充當了人形燈架。陸觀頤與紫鵑亦舉著火把,跟在剩餘的兩個小三才陣身旁。火把的光亮不足以讓夜盲癥患者行動自如,他們需要的是陽光。幸而連續幾天的動物肝臟補充,讓他們多少有些恢覆。共患難的兄弟在前方廝殺,他們做不到袖手旁觀。

逐漸適應了令人作嘔的血腥,補充的兩個小三才陣加入了戰鬥。土匪的悍勇超乎想象,第一陣列的小三才陣已完全是肉搏,再不見一絲陣法的蹤影。隊列一散,單打獨鬥豈是土匪的對手?死人,再難避免。

戰鼓不停的響,聲聲敲在李德元的心頭,令他心驚膽戰。激增的火把照的他發慌。近一個時辰,他居然沒有殺進寨子半步!一個女人,一個文官家的小老婆,竟厲害至此!

作為劫掠竇宏朗的主謀之一,他太清楚竇家景況。竇家尚武他知道,竇家的姨奶奶喜歡帶著小子們舞刀弄槍的做耍他也知道。可他不理解,一個年歲不大的孕婦,帶著一群半大的孩子,其中還夾著女人,到底是為何有如此戰鬥力!打到肉搏戰,他清晰的看見了手執梨花槍的女人,悍不畏死!

終於,再又一次面對整齊而來的小三才陣時,石牛沖的人崩潰了。鼓聲變換,管平波下令追擊。盡可能的殺掉土匪,才能贏得更長的發展時間。威名由硬仗成就,唯有重創石牛沖,才能震撼各路盜匪,老虎營不好惹,不怕死的盡管來!

後背迎敵從來是死的最快的方式。阿顏朵果斷的指揮所有人放出最後一批箭羽。年久失修的弩不算好用,有些力量薄弱的只能產生幹擾。可是逃命的慌亂加劇了痛苦,不是致命傷,他們也會覺得特別的恐懼。譚元洲帶領著失去陣型的隊員們追擊。經驗豐富的他每一刀都能讓對方喪失行動力。兩個夥夫跟在後面,面無表情的補刀。

箭羽射完,阿顏朵一丟弓弩,從土墻上躍下,大喊一聲:“追!”

有了一次逃跑經驗的劉癩子立刻帶著人玩命的跑,這種時候狼狗就顯得尤其的令人憎恨!二十幾個人沿著山路逃命,夜盲阻礙了鴛鴦陣追擊的步伐。集結號響起,譚元洲頓住,喝令隊員停下,有序的往回撤離。

最後一人入內,陸觀頤與紫鵑推動著絞盤,緊緊關上了寨門。火把集中在門口,管平波立在血泊中。低頭含淚看著親手帶出來的孩子,率先出擊的兩個小三才陣,重傷三人,死亡四人。折損率超過四分之一,但他們堅持到了最後。曾雲兒、魏迎春、羅康、張毅,每一個人的音容盤旋在腦海,揮之不去。

沒有不死人的戰鬥,她的前世一樣在戰友的淚水中轟轟烈烈的結束。可是戰友死在眼前,又如何能不悲傷。管平波蹲下,撫摸著曾雲兒的臉。溫婉的名字,五大三粗的臉,花一樣的年紀。幾乎被劈成兩半的身體,可窺見冷兵器時代戰場的血腥。市場上不值幾個錢的女人的命,在管平波心裏重於千鈞。

眼淚滴落,對不起,沒能把你們帶回家。雖然早料到會有今日、會有犧牲,但還是對不起。雙手在戰友們的臉上一一拂過。我會竭盡所能的贍養你們的父母,希望來生,你們能生在盛世繁華。

最後一滴淚,沒入塵埃。我親愛的戰友,此生別離,來生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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